戎马关山北

平生文字为吾累。

【刑侦】不负戎装07 未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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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金小天!”还没见着人影,走廊外边的声音却已经平地炸起。

  

  转椅上,金小天虎躯一震,差点把鼠标给砸飞出去。

  

  不管是有意无意,崔毅昨天才刚冒出头,转身闪过监控便不知所踪。他们敢赌的唯一的突破口,恐怕只有审讯室里坐着的那个邱岸文了。

  

  同事们为了七零九旧案,连轴转了好几天,但谁能想到这种时期,搜捕对象亲自给他们送温暖,从金小天负伤回来的那一刻,工作量倍增几乎是注定的了。于是乎,无论伤员不伤员,队里警察但凡目光所及沾上半个字,基本都能撑着眼皮昏睡过去。

  

  陈祉达昨天排休回家补觉,愣是从早上睡到晚上,神采奕奕地正吃着夜宵,忽然间被一通电话轰炸,来不及痛苦掩面,他知道活来了。

  

  全缉毒大队都指着他一个人狂飙效率。小警察也是相当有出息,几个小时后,三两步快速进了办公室,胡乱叫醒了大清早一堆办公室躺尸,一份纸稿甩在金小天桌前:“你瞧我查到了什么?”

  

  金小天抬眼看他。

  

  陈祉达抱臂靠在桌边:“我理了一遍时间线。从1992年洗钱集团成立以来,一直到2001年春末被端了全盘,沈梅明面上是民宿旅店的老板娘,民宿贵来钱快,资金又特别流通,她陆续在滇藏那一片开了很多家。”  

  

  “档案里沈梅其实很少有确切记录的露面,基本没人抓得住她的行踪,但期间有一两年,应该是有了模糊的明确。”

  

  “1996年她搬离云南边境景区城镇,去西藏住了挺长一段时间。”

  

  陈祉达点了支烟。公安系统里几乎没有不抽烟的,金小天闻到飘过来的白烟,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疲惫了。

  

  金小天翻开文件,说到一半,没把握地顿了顿:“邱岸文是2013年才改的名……那个时候他估计成年了。”

  

  “对,他改名的时候刚好十八。使用的户口本独立一户,没有亲属。”

  

  烟灰轻飘飘地抖了下来,陈祉达说:“所以说沈梅应该生下一个孩子,在那孩子六岁的时候死了。”

  

  “邱岸文跟沈梅的亲属关系可以确定了。他以前一定在毒窝里待过。”

  

  金小天点头轻轻“啊”了一声,似乎想起了什么,低声问到:“这些消息,是怎么查到的?”

  

  沈梅背后有势力足够大的贩毒组织,时而严谨行事时而高调挑衅,公安内网里记录的信息多是片段,连成一串还少了好些关键点。

  

  他的印象里除了七零九的追捕,警方也没有集中力量强攻过,或许是因为没有掌握太多详细的资料,所谓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。

  

 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。警方不可能等到七零九案发才注意到那伙势力,也决不会视若无睹。

  

  除非他们当年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,采取了一定稳妥的行动,只是保密工作做的很好而已,否则就是有人掩盖事实。那些荒谬的想法,金小天没有再考虑。他现在只觉得警方当年安排过卧底。

  

  陈祉达久久不语,指尖夹着的一根软中华已经烧到烟蒂了。

  

  他想了想,还是低声说着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话:“是一个卧底。”

  

  “哪个?”金小天下意识问。

  

  陈祉达摇摇头。

  

  “什么地方的,我们这?”

  

  对方再次摇摇头:“我不清楚。我进公安内网的时候,特意找冯队要了数据库的密码,查了比较早的卷宗,卧底俩字通篇就出现过一次,但是我估计,多数情报应该都是他送出来的。其他的什么也没说。”

  

  “这也正常。”陈祉达说,“要我看啊,还是早年前保密工作好,多少年了记录都是空的。那兄弟……不对,那前辈是够勇的,九零年卧底任务应该也没安排过太多次,这就敢去试……金小天,你在想什么呢?”

  

  金小天视线定定地落在空气中,而后又闭了闭眼,叹气说:“唔,我在想,这么久了那个贩毒集团还没落网,也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。”

  

  “早该回来了吧,七零九出了那么大的事,不然……当年警方也不至于被偷袭。”

  

  他点了点头:“嗯,你说得对。”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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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你原名邱六安,学生时期在云南省昆明市就读,直到高中毕业后成为社会自由职业者。”

  

  “你的母亲叫沈梅,曾经在云南和西藏开连锁民宿,究其根源,是为了把那些来路不明的钱全都洗干净。”

  

  “你六岁那年,民宿公司被封,沈梅因为组织手下持械反抗,被警察当场击毙。”

  

  冯队不带感情地低笑一声,扬起眉直直地盯着他:“我说的没错吧。”

  

  “还不打算交代么?”老刑警侧了一下头,“现在已经没有和那些人联系了吧?你心里清楚,和盘托出对你没有损害,你只是一直在逃避而已。”

  

  年轻人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为青白色。审讯室密得透不过一丝风,他几乎就要喘不过气,却又仿佛有时远时近的声音飘荡在混着浮尘的空气中,那些声音在问他——

  

  你在怕什么。

  

  邱六安。

  

  为什么要走呢,明明你亲情寡淡却衣食无忧,内敛局促却前呼后拥,只要你愿意翘起脚来享福一辈子,你就可以真的享福一辈子。

  

  为什么要走呢,你还能躲到哪里去,你还能有什么用处。你要记住,离开这里你毫无价值。

  

  邱六安,你在怕什么。你毕竟是沈梅的儿子,更是你父亲的儿子。

  

  那些殷殷的话语浮在虚空中,它们来自很多人的嘴。过往撕裂的记忆再次山洪般涌来,轻而易举地冲垮了他最后的防线。

  

  不,我不欠你们。邱岸文这样想。

  

  “我……我全都告诉你们。”

  

  他能够想象自己怯懦不堪的样子。但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,多年悬在半空的心脏似乎落回了本来的地方,像是幼小的孩子躺在母亲怀里,不用再躲藏畏缩了。

  

  他至少有那么一点点,一点点的价值,使他的存在能够不像那么一个笑话。

  

  不管是站在哪一边,以什么样的角度,都无关紧要。他没有亲人。他认为没有,那就是没有。

  

  “是,我从小……在云南那边长大,待在他们的……企业公司里。但是在母亲死之前我都完全不知情,只记得他们经常出差,然后挣很多钱。”

  

  “……后来某一天,母亲在外面出差了整整三个月,刚听说她回来,我就跑去找她。我躲在小阁楼里等母亲发现我,然后我看见……看见有个人……上了楼。”

  

  邱岸文猝然顿住了话语,嘴唇翕动着,却发不出声音。他似乎在挣扎。

  

  审讯室外,金小天轻微动了动身形,他原想站起来,下一秒觉得还是算了。他向前伸着脖子,注意力高度集中。

  

  冯队的话很有压迫性:“然后呢,后来发生了什么?”

  

  邱岸文开口,发出一声颤抖的哽咽。

  

  “……警察是冲我母亲来的,那个时候警车堵死了前后门……然后他就,他就开枪……打死了我母亲……”

  

  他至今清楚地记得那个背影。

  

  那是一个,很精干,很稳健,甚至有些坚韧的沉默感的背影,脊背的肌肉线条流畅地勾勒出他的轮廓,既不壮得彪悍,又不至于过于精瘦。

  

  他后腰别着一把短手枪,闲庭信步般一步一步上了楼梯。母亲似乎很不高兴,同他说了些什么,然后他看见那个人抽出手枪,枪口抵在母亲的额头上,扣动扳机,一个漂亮的点射。

  

  血液飞溅在民宿的木质墙板上,沁入内里,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印记。

  

  那个人解开领口一枚扣子,活动了一下脖子。他还站在原地,邱岸文看不见他的目光,但他觉得他一定在注视着倒在脚前的女人。

  

  门外的警察往楼上赶,脚步声咚咚。

  

  忽然那个人对着凉了的尸体低声说,沈梅,你必须死。

  

  审讯室里的年轻人已经泣不成声。冯队看着面前这个人,对于先前的猜测已经有了判断。

  

  冯队没催他说下去,过了一会儿,他终于缓了过来,却继续说:“再后来,就没有什么事了……我隐约知道了他们在做的买卖,又过了几年,公司里又少了好几个人,多了生面孔。但我从来不去问,我只想快点离开那里,只要能永远不再跟他们有瓜葛就好。”

  

  ——这番话显得有些多余。他的意思无非是,我是被迫待在犯罪团伙里的,我从来都不想跟他们有牵连,我的母亲沈梅固然有错,但毕竟人已经死了。

  

  金小天忽然听笑了。他觉得这样直白地划清界限,委实是无关紧要,不过也可以理解。

  

  “……直到我碰见崔毅,几天前在我家的门口。”

  

  提到崔毅,邱岸文开始有些语无伦次。但崔毅是调查旧案的关键一环,使得所有人不得不仔细听他接下来的话。

  

  “他说,他说要带我回去。”

  

  年轻人顾自点了点头,就像核实过自己出口的信息后,语气更加确定地重复道:“他说了要把我带回去。”

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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